
从预告就能判断,《疯狂动物城2》是一部反抗种族隔离的叙事,强调共生,呼应英文片名的词根“Utopia”,延续“乌托邦”理念。影片的处理和呈现非常简单直接,引入了在该系列中从未有过的爬行动物,洗刷毒蛇邪恶谋杀者的冤屈,从而表明他们其实与大多数善良的哺乳动物并没有什么不同。
作为一个大IP续集,《疯狂动物城2》的娱乐性和制作水准都维持住了,前作观众津津乐道的梗和精髓在这一部都有所呈现,比如兔朱迪和狐尼克的CP感、树懒闪电、夏奇拉本色配音的音乐巨星夏奇羊等,熟悉的配料俱全。
但作为一部独立的电影,《疯狂动物城2》的确新意不足,它的主旨与叙事结构,都丝滑流畅到令人没有惊喜感。第一部是将矛盾放置在互为天敌的狐狸与兔子身上,这一部则是将矛盾放在猞猁与蛇身上,并延展至哺乳动物、爬行动物乃至两栖动物的关系。
第一部就在用虚构的动物世界影射人类世界的纷争,这一部依然如此,爬行动物可以被理解为印第安人,他们作为美洲大陆的原住民曾对来到新大陆的欧洲人慷慨相助,殖民者却对他们报以掠夺和杀戮。
但这样理解,又让故事显得太讲古,缺乏当下性。
重看《疯狂动物城2》的时候,我也在想这部电影与当下的关联是什么。当下的热门话题包括但不限于:地域之间的战争与冲突(巴以与俄乌)、AI与算法对人类生活的冲击、短剧短视频横行、性别平等话题、Z世代之颓靡。这些话题在《疯狂动物城2》中,都是看不见的。它沿用了一个2016年的叙事模板在2025年讲故事,并且是一个缺乏时代限定、各年代通用的故事。
可以确认的是,这套模版并没有失灵,票房和评分证明它依然有用,但在一些观众感到不够满足的反馈中,的确可以窥见时代的不同。
比如,大部分高分影评都集中表达嗑CP快乐,有的中评认为这部只是炒冷饭,主线平庸,远不及第一部超前。在2016年的经济上行期时期,跨越藩篱打破固有认知的故事的确会显得很进步,兔朱迪和狐尼克的毛都蓬勃得可以开花。那时的人们思维方式也更积极,对于自己不熟悉的群体和观念都持有更开放的态度。
但现在的观众都已经历过积极跨越藩篱的年代,想要冲破壁垒的新鲜劲已经过去,同时因为经济低迷、生活已然充满挑战,人们不再那么热衷于拥抱陌生事物与概念,对充满挑战的议题也不再有巨大兴趣了。人们可能依然爱兔朱迪和狐尼克还有他们的CP感,但那更多是在“续命”而不是“吃粮”,毕竟2016年大家还不会“感觉尸体暖暖的”——那时候不流行觉得自己像一具尸体。
不挑战观众、不关联当下的安全牌,大概是《疯狂动物城2》刻意采取的策略,借用前作的成功来托举第二部。
在当下的时代,文化产品如有强烈的冒犯性就是最大的罪过,要老少合家欢如迪士尼动画,就必须一碗水端平,不能显露太大的冒犯性。因此,它没有什么当下的热门话题可以结合,结合就意味着总要有什么群体被触怒。现在的环境太撕裂了,大家曾经有过想要拧成一股绳的愿景,但那已不再是当今的主流想法。
甚至连那些看似最正确的、最适宜的,可以被允许的批评,都没有出现。在《疯狂动物城2》的金球奖评审媒体发布会上,夏奇拉被问,去年她发布了有关个人单身生活的单曲《Soltera》后状态如何,很多人将这首歌视为对女性自由生活的一种鼓舞。
夏奇拉回答这首歌有关她历经的艰难(即2022年她因西班牙球星前男友皮克出轨而结束了十一年伴侣关系),并表示她拥有了将痛苦、沮丧与悲伤转化为力量、创造力与灵感的机会。“我看到很多女性和我走上了同样的路,我很感激我不是一个人,并且有很多人与我一起通过音乐来疗愈,这是我作品的最美好之处。”
但这种有力量的女性故事并没有在《疯狂动物城2》里展露哪怕一角,夏奇羊的人物设定还是老样子,没有因夏奇拉个人生活的变化产生什么改变。一个有朴素正义感的大明星,鼓舞就是要鼓舞大家,鼓舞女性的话留给媒体发布会,电影里不能单讲。
观众努力寻找故事和当下议题的关联,令人感到有共鸣的唯一一处大概是被陷害的蛇是女性,而将利益据为己有的加害者猞猁是男性。社会被狠狠撕裂的痕迹是那么明显,在一部合家欢的电影里,观众却能找到如此令人不快乐的熟悉。
但《疯狂动物城2》对当下的不适用,并不能说电影做了错误的选择。是时代变了,群体间的割裂难以忽视,不再容易出现令多方满意的新的叙事模版,大制片厂只有过去的成功案例可参考。
电影不切中当下,它很容易被喜欢,这也是非常美好的特质,赢得那么多喜欢在当下实属不易。很多人感激《疯狂动物城2》挽救了电影市场,连爆米花饮料的销量都被大家看狐兔的热情抬高了,但此片下映后呢?电影院刚暖了一阵子的空气怕是又要冷下来。
单凭一部电影是没有办法完成救市的,一种有效的模版也很难在不更新迭代的条件下次次好用。《疯狂动物城2》用旧模版走赢了这一步,第三部呢?片花透露会下一部是有关鸟类的故事,这是此前动物城没有出现过的群体,到那时旧的模版还会起效吗?
这个时代亟需的远不止一个全新的故事,而是一个又一个,让观众一点点捡回对电影的信心。同时这些作品要不断为人们带来疗愈的力量,一点点修补被打散、被分割的世界。
人们的终极愿景其实和《疯狂动物城2》的大结局一致,不同的群体在同一片土地上生活,既有自己的聚居空间,也能互相融合,找到共生的距离与分寸。这是来自过去的好时代,对当下的人们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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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珠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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