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午后三点钟的光线最是懂分寸,像被牛奶稀释过的蜂蜜,慢悠悠淌过百叶窗缝隙,在米色瓷砖上织出菱形的网。我总爱在这时候蜷进窗边的藤编长椅,看光斑在木地板上跳格子,直到那个穿浅杏色连衣裙的姑娘踩着光影走进来。
她裙摆扫过的地方泛起涟漪,那件无袖连衣裙像是从初夏晨雾里裁下来的,轻薄得能看见风穿过时掀起的褶皱。我数过,裙摆共有七道波浪边,走动时像含苞的百合层层舒展。设计师大概在她腰间系了根隐形的丝带,不然怎会收得这般恰到好处,连带着双腿都显出修长的韵律——这让我想起《洛丽塔》里那句"她的小腿像两支竖琴",不过眼前这位更像是被月光打磨过的象牙雕。珍珠装饰的高跟鞋踏在木地板上,发出细碎的叮咚声。鞋跟不过五厘米,却把她的身姿拔得像株正在抽条的白杨。我注意到她脚踝处有串细珍珠链,随着步伐在肌肤上若隐若现,倒像是银河落进了云层里。这双鞋最妙的是后跟处的蝴蝶结,走动时忽闪忽闪的,让人想起老式挂钟的钟摆。
她的头发是真正的乌云,发尾在阳光下泛着深棕色的光泽。有次她抬手整理耳坠,我看见发丝从指缝间滑落,那瞬间突然明白什么叫"青丝如瀑"。耳垂上的珍珠坠子跟着晃了晃,和手腕间的碎钻手链遥相呼应,倒像是把星河拆成了两半,一半缀在耳畔,一半缠在腕间。最动人的还是她左手那枚戒指。不是钻戒的张扬,是枚素圈嵌着细小碎钻,随着手势在光里忽明忽暗。我常想,这枚戒指大概藏着什么故事,不然怎会戴得这般自然,仿佛本就该长在她指间。有回她端着咖啡杯时,戒指在杯沿轻轻磕出清脆的响,倒像是给这午后时光敲了个章。
她总爱在四点钟翻开书页,羊皮封面在光里泛着暖黄。翻页时无名指上的戒指会蹭过书脊,发出沙沙的轻响。有次她读到"她穿着月光织就的长裙",忽然抬头笑了,眼角的细纹里盛着整片阳光。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所谓美人,大抵就是能把光影都揉进生命里的人。现在她正用银匙搅着咖啡,奶泡在杯口堆成小小的云朵。珍珠手链垂在腕间,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倒像是把整个午后的慵懒都串成了链子。窗外的光不知何时偏了角度,在她裙摆上镀了层金边,这画面让我想起莫奈的《撑阳伞的女人》,不过眼前的姑娘更像是从时光里走出来的,带着温润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