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巍观察63:沈巍在黄仲则纪念馆嫌书贵,馆长送书一册酬知音(沈巍 一) 99xcs.com

10月12日下午的时候,沈巍穿上非海螺牌衬衫,一副霸道总裁的派头,在田间树林里,摆起了时装秀。

更有新加持美女主播作背景墙,更把霸道总裁的指向性霸气,找到了爆发窗口,一时间,田埂地头也变得高大上起来。

霸道总裁很累,累得没有时间看书了。10月9日,在常州黄仲则纪念馆获得的一本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的黄仲则所著的《两当轩集》,估计塑封封面都没有拆掉,依然在斗室之中睡大觉,但并不妨碍沈巍对这些著作的热爱。

按沈巍的打算,他是准备在自己“凉凉”之后,能够静静地处在那种宁静的时光里,打开书页,在文字的海洋里寻章摘句,探讨每一颗文字背后的灵魂。

趁沈巍当前忙碌的空当,我们倒不妨去看一下黄仲则是凭着什么样的才能,而被认为是“清代第一位诗人”的。这位诗人最为知名的一句诗是“百无一用是书生”。

吟出“百无一用是书生”的诗人,是因为他“书生”之称,不能带给他财富,不能带给他官职,但是,却带给他友情,带给他爱情的遐想,带给他的身后被人记忆的荣耀。

在黄仲则纪念馆,沈巍对“百无一用是书生”作出了他自己的解读:

——“百无一用是书生”,它的意思是天下读书人三分之一是百无一用是书生,还有三分之一他不承认的,因为他混得很风生水起的。还有三分之一自己根本就理解不了这句话的(后来在杭州的时候,沈巍把这个三分之一,说成是穷愁潦倒的一类书生,如李白与杜甫)。所以你不要把这个诗啊,读成完全 100% 的真理。

而且对他而言,他如果走的是洪亮吉的道路,他就不会说这句话。因为他正好倒过来的。就像你刚才讲的,因为他把《论语》放在边上了。那么你不把《论语》放在(正中位置,自然无法得到当时社会承认),你要把《论语》放在这里,你才能做到(功成名就)。而且就算你《论语》放在这里,你也未必(成功)。过去科举失败的人多了去了。

馆长也由衷感叹:太难了太难了,他三千童试,16 岁就拿第一名了。——

沈巍来到纪念馆的图书架前,看到架上的书,他的眼睛顿时喷出火来,忍不住靠前细看,抽出一本本书,逐一翻看。馆长告诉他,这些书都是许隽超教授捐赠的书籍。

许隽超系黑龙江大学教授,一直从事中国古代文学、文献的教学与研究工作,尤其致力于清代文士生平学术的考证,成果丰硕,其代表著作《黄仲则年谱考略》材料翔实,论述严密,为学者所称道。他多年孜孜矻矻,埋首故纸堆,研究真学问,淡泊自守,专心治学,才有成果不断。

沈巍翻着这些非常生僻的著作,一定感到这些书的读者会会非常稀少,因为事实上,又有多少人知道黄仲则呢?沈巍边看边感叹道:他们可能也不知道这个人。

馆长深知他分管的这个纪念馆长年处于无人问津的寂寞中,说道:对,不知道,一般的人不知道。你比如说“十有九人堪白眼”,很多人是不能理解这句话的,都以为是别人看不起他,不是, No, no, no。 “堪白眼”中的“白眼”就是……

沈巍接口道:它是一个典故。

馆长道:十个人当中,有九个人以为是用白眼去看别人。

沈巍补充道:《世说新语》里面有的就是青眼、白眼。

馆长应道:对,“青眼有加”就是我喜欢你嘛。

沈巍抽出一本塑封的作者文集《两当轩集》,说:这个是最新的一个版本。

这本《两当轩集》是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的,这本书早在1983年就已经出版,而沈巍看到的这本书,显然是近期重印的,最新一版出版的时间,当在2019年。正是沈巍爆火的那一年。

1983年版

沈巍拿书在手:我喜欢这个版本,古色古香。

按沈巍对这本书封面的了解程度,他之前应该有这本书,或者他在书店里看过这本书。

馆长感叹道:“沈老师厉害”。人家都说喜欢这本书了,你总得知道如何应对吧,馆长赶快说:“我来送你一套。”

2019年版

沈巍把这本书放在桌上,这本书隶属于上海古籍出版社的“中国古典文学丛书”系列,与人民文学出版社的一套类似的古典文学丛书,一南一北,堪称中国古典文学的经典版本。这套书都有统一的封面与装饰,沈巍说道:“你把它配套成系列的话,那浩如烟海的,特别漂亮。我记得我最早的那个是哪一本啊?是李商隐《玉溪生》。然后慢慢(地出版),越来越厉害。现在全国有两个,一个人民文学的,人民文学的很遗憾,把封面改掉了,就没有古色古香的那个意味了。但是它(新版本)跟初版本……(有一点封面不同)”

馆长已经说出送沈巍了,这时再次强调了一下:这个我送你了,送你一本。

沈巍抱着无功不受禄的信条,拿着书,看后面的定价,甚觉不妥:“这么贵的书。”

如果是2019年版的,此书价格78元。

馆长说:“没事”。安慰了一番,沈巍坦然受书。

同时,他还拿出了上海古籍版的精装本,就是下面这个封面。

毕竟馆长送的是平装版,那么就顺竿爬蛇夸几句馆长送的这个版本吧:“我宁愿要平装的,精装本怎么改成这样了?原来精装本也是这个封面的。它(精装本)这个呢也对,是汉画像石,但是就觉得没有(平装本)这种书卷的概念。”

馆长表示赞同:书卷和精致是两个概念。精装本就一味往精致上走了。

馆长介绍了这个非常生僻的纪念馆与外界的联系:这都是许教授捐助过来的。因为我们这里跟南师大、黑龙江大学、河海大学做了一个研究生联合创新工作站。这种书一般的不是这个圈子的人,不会去读。很小众很小众。所以我们首要的任务还是服务好他的一些读者。

可以说,沈巍是一个纪念馆的罕见的读者,全国不会超过一百个,所以馆长才对沈巍优礼有加,隆重接待。

沈巍在黄仲则纪念馆里提到黄仲则曾经在“太白楼”上总吟诗一首,艺惊四座,被认为堪比李白风格。

郁达夫曾经写过一篇短篇小说《采石矶》,主体内容就写的是这首诗是如何创作出来的。

这首诗如下:

笥河先生偕宴太白楼醉中作歌

红霞一片海上来,照我楼上华筵开。

倾觞绿酒忽复尽,楼中谪仙安在哉。

谪仙之楼楼百尺,笥河夫子文章伯。

风流仿佛楼中人,千一百年来此客。

是日江上同云开,天门淡扫双蛾眉。

江从慈母矶边转,潮到然犀亭下回。

青山对面客起舞,彼此青莲一抔土。

若论七尺归蓬蒿,此楼作客山是主。

若论醉月来江滨,此楼作主山作宾。

长星动摇若无色,未必常作人间魂。

身后苍凉尽如此,俯仰悲歌亦徒尔。

杯底空余今古愁,眼前忽尽东南美。

高会题诗最上头,姓名未死重山丘。

请将诗卷掷江水,定不与江东向流。

在郁达夫的小说《采石矶》中,还提到了黄仲则的一段情感秘史,因为在他的诗中,写到了一位少年时代的恋人,再次重逢的时候,已经是盐商的贵妇,但郁达夫在小说中并没有对这一段情史展开曲折的演绎,我们可以看看小说里是如何描写这一段情感的:

而在作家宋词的小说《书剑飘零》中,这个故事写得更为详细。

小说里的那个恋爱对象,是黄仲则姨娘家的女儿,也就是他的表妹,小时候青梅竹马,情愫暗生,但后来表妹被卖给一位大官当了舞姬,黄仲则成年后,到这个大官家里作客,遇到了表妹,两个人在后花园里幽会。不过被这个大官发现,拆散了这一段姻缘,表妹后来被卖给了盐商。黄仲则在四处飘零的时候,还遇到了表妹,但这时候早已青春不再,留下了伤逝的遗憾。

《书剑飘零》插图,钱贵逊绘

小说家言这样的戏剧化创作,把黄仲则诗中的情感伏线,给打通串联,揭开了情感秘境,但这完全是想象的产物,并没有历史史实提供支撑。

《书剑飘零》插图

在安意如著的《聊将锦瑟记流年:黄仲则诗传》(浙江文艺出版社,2014年版)中,则提到了这些感情的蛛丝马迹:

——我读他的诗,总觉得在看一部电影,从《秋夜曲》到《秋夕》,再到日后的《感旧》和《绮怀》,仲则不会意识到,他是一位成功编剧,通过一个个诗意的画面,精心陈述着感情的发展、生命的演变,推进着自己的人生剧情,当内心日渐清晰的时候,结局,也日趋分明。

据许隽超《黄仲则年谱考略》 (后文略称“许谱”)考证,此诗系乾隆三十三年所作,黄仲则时年二十岁。诗为怀念女子之作,但不知确指何人。

近代学人林昌彝先生所著的《射鹰楼诗话》卷五,指此女为仲则借读宜兴姑母家时,姑母的婢女,为仲则所恋,可备一说;也有说是他的表妹,若如此,倒和容若不谋而合。

另有一说是,他少年时深恋的女子是一位歌姬,或者叫“船娘”。无论此女的身份如何,两人难成眷属,终成事实。——

走近黄仲则的情感世界,我们会读出诗人的诗作更容易与我们当下的生活息息相通,这就是人性的共情力量,能够穿越时空,而辐射到今天吧。

如果我们像沈巍那样,能够在一位清代诗人的作品中,发现那些打动我们灵魂的因子(黄仲则有一段四处流浪的生涯,很可能是触动沈巍内心情感的一个重要维度),我们追随沈巍的步履、企图有所收获的初心才算是踏上了正道。

孔雀之美,有人看外形,有人看屁股。我们从沈巍那里学到知识,获得裨益,才是看孔雀的正确观看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