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母亲确诊癌症后的第二年,我终于推开了心理咨询室的门。那段时间,我像一具行尸走肉穿梭在钢筋森林里——地铁里每对母女的欢笑都让我眼眶发热,乞讨老人的相依为命会突然击溃我的防线。最可怕的是,当列车裹挟着刺眼灯光进站时,我竟在铁轨上看到了解脱的幻影。
七年前陪母亲化疗的场景历历在目:我把播放着《草原的父亲母亲的河》的耳机塞进她耳朵,音量调到能盖过所有医疗对话的程度。那时的我固执地扮演着保护者,连护士交代病情都要再三叮嘱"请直接联系我"。直到某个阳光刺眼的午后,在肿瘤医院走廊等待的三个小时里,我才惊觉自己也需要被拯救。
精神科医生开的抗焦虑药物被我揉成了纸团。我试过用运动透支体力,用工作填满时间,甚至强迫自己进行正念练习,但孤独感就像附骨之疽。直到遇见那位女咨询师,她的一句话撕开了我的伪装:"不被看见的孩子,终其一生都在寻找父母的目光。"咨询室里两次失控的痛哭,成了我情绪决堤的开始。
在持续咨询中,我逐渐看清自己的行为模式:永远把他人需求置于首位,将自我压抑美化成奉献精神。2019年岁末的最后一次咨询结束后,走在陌生的街道上,我突然发现阳光有了温度,陌生人的微笑不再让我恐惧。咨询师的告别短信里写着:"你找到了很酷的自己。"
如今我在二线城市安了家,腹中孕育着七个月的新生命。放下高薪工作转行学习心理咨询的决定,源于想点亮更多黑暗中的灵魂。母亲在某个春天平静离去,而我已经学会与悲伤共处。这段疗愈之旅让我明白:创伤就像海边的礁石,唯有经历情绪浪潮的反复冲刷,才能磨砺出温润的光泽。
每当情绪如潮水般涌来时,我会想起咨询师教的呼吸法:浪涌时接纳,退潮时释然。那些曾让我窒息的痛苦记忆,如今成了帮助他人的珍贵养分。这条披荆斩棘的自我认知之路,最终通向了更辽阔的生命海域。